主子身邊那位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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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身邊那位是誰……
“啊……”窈窈哭聲微歇, 眼裏還含著兩泡淚迷茫地過來，顯得有些滑稽。
尤其是她剛醒來就急吼吼跑過來, 頭發都沒來得及梳洗，頭頂幾根呆毛翹起，繡花鞋掉了一只，光滑潔白的小腳丫裸露著踩在冰冷的地磚上，粉嫩的腳趾蜷縮著，看起來真的是既可憐又好笑。
秦懷瑾也不嫌棄她眼淚鼻涕糊了滿臉，一邊掏出手帕仔細又輕柔地給她擦拭，一邊解釋道：“你父親任揚州縣令已期滿九年，我得到消息，明年必定會下詔書調任，屆時你等也會一同進皇城。”
窈窈眨巴著一雙濕漉漉的淚眼仰頭看著他，“我們？”
秦懷瑾撫了撫她頭頂的呆毛，搖搖頭輕聲道：“不是，詔書要明年才下達，但……”
他點了點她哭得泛紅的鼻頭, 黑眸含笑, “還是窈窈想與我一同先行？”
窈窈聽得暈乎乎的, 她抓住秦懷瑾的手，傻乎乎反問：“先生不走，而是我們一起走？”
秦懷瑾瞥見追雪拿著掉在地上的繡花鞋走了過來，拍了拍小迷糊的手, “嗯，擡腳。”
小迷糊聽話地擡起腳, 穿上鞋後她興奮地跺了跺腳，“啊啊太好啦！”
江泓終於看不下去, 上前給這個傻閨女敲了一栗子，“胡鬧！”
窈窈登時捂住腦殼一臉委屈地看著自家爹爹，小嘴癟了癟：“爹爹你打我……”
她說著就要去找楊婠寧告狀，楊婠寧拍了拍她的手，“你乖些，秦先生在皇城有事要忙，需得先行回去。”
不等窈窈開口，她又繼續道：“再過不久詔書下來，我們一家人自也會進皇城，屆時再相聚也不晚。”
江泓也在一邊開口：“我們一家人一直生活在揚州城，到了皇城人生地不熟的，還需秦先生來打點打點，你別添亂。”
窈窈嘟了嘟嘴，想說她才沒有添亂。
他瞥了悶悶不樂的小閨女一眼，涼涼道：“你若是現在隨秦先生離去，那你爹娘我們呢？”
沒良心的小東西，他疼她這麽多年，都比不上秦先生這個剛來一年的人嗎？他恨鐵不成鋼的。
被爹爹這樣看著，窈窈頓時有些不好意思，人也徹底清醒過來。
她連忙去抱好像吃了一缸醋的老父親，搖搖他胳膊，軟聲撒嬌著：“沒有沒有！”
“窈窈怎麽舍得拋下家人呢！窈窈最愛爹爹娘親大哥二哥姑母姑父沅沅安安啦！才舍不得離開你們！！”
她一張小嘴像抹了蜜一般說起甜言蜜語來，真叫人招架不住。
江泓原本繃著一張臉的，硬是被她哄得眉開眼笑的。
窈窈頓時松了一口氣，擡眼時恰好看見牽著安安的江沅沅正一臉猶豫地看著她。
“沅姐姐怎麽啦？”
江沅沅還沒開口，小不點安安搶先發話：“窈姐姐，伯伯調任去皇城，那我們呢？”
安安人小鬼大，蹬蹬跑到她腳邊抱住她大腿，眨巴著一雙葡萄大的眼睛可憐巴巴地看著她，“窈姐姐不帶上這麽可愛又聽話的安安嗎？”
窈窈聽著他稚嫩的話語，心中咯噔一下，忙擡頭去看江泓，急聲道：“爹爹，安安她們不隨跟我們一起去嗎？”
見三個小輩可憐巴巴地看著他，江泓瞬間哭笑不得，“誰說的？”
江沅沅一楞，率先詢問：“大伯你是什麽意思？”
江語嵐從後面走上前來伸手點了點大閨女的額頭，頗為嫌棄道：“你啊你，這魯莽的性子什麽時候能改掉？”
江沅沅被戳得捂住腦門，忍不住叫屈道：“我哪有魯莽了？”
還敢頂嘴？若不是她聽了一嘴就跑去跟妹妹說，害得妹妹哭成一個淚人就急吼吼跑過來，鬧得一場笑話。
江語嵐瞪了她一眼，將抱著窈窈撒嬌的安安拉過來，摸摸他的頭，才對幾人斬釘截鐵道：“我們是一家人，一家人當然得一起走！”
窈窈和江沅沅對視一眼，興奮地抱在一起，“太好啦！”
安安掙脫開江語嵐的手，也跑過去抱住兩個姐姐，“安安也抱！”
柳銘走到妻子背後拍了拍她，目光和煦地看著姐妹情深的兩個小姑娘，“我們沅安酒坊在哪開不是開？雖然我跟嵐嵐沒有把酒坊開遍大周的志向，但能去皇城開一家酒坊自也是求之不得的。”
說著他朝江泓一拱手，“日後說不得要仰仗大哥了？”
江泓如今可謂是意氣風發，聽到妹婿的話更是滿面春風，他親自扶柳銘起來，“一家人不說兩家話，花無百日紅，我們要互相扶持才是。”
兩人相視一笑，頗有惺惺相惜的意味。
那頭江伯麟終於找到機會，點了點窈窈亂糟糟的小腦袋，沖站在一旁的江伯麒擠眉弄眼道：“大哥你看，這像不像一頂雞窩？”
窈窈聽得頓時跳腳，“什麽雞窩？二哥你好壞！”
她伸手就要往江伯麟身上撓，小手亂揮張牙舞爪的。
江伯麟一邊避著，還一邊開口揶揄她，“我說的可是事實，誰讓你急匆匆就跑過來，也不梳洗一番。”
“愛哭鬼又哭鼻子嘍～”
還說，他還說！
窈窈羞極也惱極了，她根本不知道方才自己的形象有這麽不堪，被家人看到也就罷了，但先生在啊！
她頂著雞窩頭哭得鼻涕眼淚直流，鞋子還掉了一只，肯定很難看很醜！
而先生都看到了啊啊啊啊啊啊！
想著想著她又哭了起來，“嗚嗚……”
江伯麟將人惹哭了，登時慌了，手忙腳亂地給小姑娘擦眼淚，低聲下氣哄她，“二哥給你道歉，不該取笑你，二哥知錯了，就算我們窈窈頂著個雞窩頭，那也是全世界最可愛最漂亮的雞窩頭……好了，乖啦，等會二哥給你梳個漂亮的花苞頭，再戴上珍珠頭花可好？”
被他這麽一通哄，窈窈止住了哭泣，只是她有些嫌棄地看著江伯麟的大手，撅撅嘴，“你壞，才不要你！”
江伯麟頓時一臉無辜。
窈窈看著他，突然問道：“二哥，若是我們去了皇城，你的差事怎麽辦？還有大哥，大哥還要科舉呢。”
江伯麒給她擦了擦眼淚，道：“我？你不必擔心我，舅舅就在國子監，屆時我可入國子監繼續潛修。”
唯有江伯麟不同，只是他肯定是要同家人在一起的，於是他擺擺手，輕描淡寫道：“不幹了唄。”
自從當了捕快，每日不是忙著捉雞就是找貓，再則就是聽老婦人嘮嗑，他對這種平淡的生活也漸漸開始厭倦了。
捕快這個從前在他心中無比高大的形象開始崩塌，他感覺他想要的不該是這樣的。
只是他想要什麽樣的呢？他眼裏有些迷茫。
但車到山前必有路，總之到了皇城再看看唄，大不了繼續當捕快！
皇城也是有老百姓，所以總不能沒有捕快吧？
江伯麟便也把心裏的想法說了，窈窈頗為讚同地點點頭，她支持二哥。
兩兄妹在那嘀嘀咕咕的，洵北瞥了一眼，目光有些意味不明。
這小子當捕快還當上癮了？
他讓他去當捕快雖然有一部分原因是嫌他有些礙手礙腳，但也算得上一個歷練，待得他進皇城還想當一個悠閑的捕快，那定然是做夢！
呵呵，到時候就算他哭爹喊娘的也別想跳下他這條賊船。
江伯麟對自己先生的打算毫無所覺，還笑呵呵地同自己妹妹打鬧。
一時間江家氛圍溫馨，人人臉上洋溢著笑容，對未來的皇城生活充滿了憧憬。
*
既然決定要回皇城，那定然就要收拾東西，但秦懷瑾也沒什麽可收拾的，他本身是來揚州城休養身子的，只是暫居，不是常住，所以東西並不多。
在這裏住了一年有餘，給自己添置的東西寥寥無幾，倒是一些明顯是給小姑娘用的東西比較多。
茶幾窗臺前隨處可見的花瓶盆栽、造型奇特新穎漂亮的擺件，又或散落在書桌上的一把象牙梳子、珍珠頭花、琉璃手串等等。
總之窈窈的印記隨處可見，她就如一顆花種落到他荒蕪的世界裏，為了讓花能在這片貧瘠的土壤盛開，他小心澆水施肥，終於，他荒蕪的世界盛開了燦爛五彩的花。
秦懷瑾轉身擁住了他親手澆灌出來的花。
跟在他身後走路的窈窈突然被抱住有些懵，“先生，我在問您什麽時候走呢？”
您怎麽不回答我，還突然轉身回頭抱住我呀？是不是很舍不得我呀～
窈窈心裏甜甜的，仰頭看著男人俊美的五官，臉有些熱，窈窈也很舍不得先生，但是爹爹娘親他們也很重要的喔～
晚點呀，晚點窈窈就去找您～
她踮起腳尖拍了拍男人肩膀，安撫道：“先生不用舍不得窈窈，窈窈很快就會去陪先生啦～”
秦懷瑾低頭看她，捏了捏她肉乎乎的小臉蛋，逗她 ，“那你呢？你舍得？”
窈窈頓時搖頭，“舍不得舍不得，窈窈舍不得先生……”
她抱住他，撅著小嘴道：“這次先生一定要給窈窈寫信！”
想起上次她孤零零地留在梧桐小院等先生，卻連一封信都等不到，她就忍不住感到心酸。
她松開男人的腰身，跺了跺腳，“上次您一封信都沒給我送，害我一直擔心，先生您好壞！”
她開始翻舊賬，秦懷瑾終於體會到什麽叫搬起磚頭來砸到自己腳的感覺了。
不得已他連連向氣鼓鼓的小姑娘保證，“這次我一定給窈窈寫信，每日一封。”
他摸了摸她腦袋，微微彎腰直視小姑娘水汪汪的大眼睛，“可還滿意？”
窈窈皺了皺小鼻子，咳了咳，“還成趴～”
她嘴上說著還勉強的話，嘴角卻高高翹起，眉眼彎彎的，早就被哄好了。
秦懷瑾忍不住莞爾，拍拍她腦袋，同她說道：“這院子會一直留著，一些不重要的東西便留在這，我會安排人來打掃，你日後若是有空便過來自己玩。”
“還有，你那丫鬟還沒回來，我留下追雪讓她服侍你，你乖些，不論去哪裏都要帶上追雪。”
他仔細囑咐著，像極了要遠行的老父親。
“還有軟軟也會留下陪你，它親近你，可讓它好好陪你，但你記住，晚上不許抱著它上床睡覺！”
窈窈一直在點頭，聽到這裏驀地睜大眼，先生怎麽知道的！？
秦懷瑾看著她，一雙黑眸仿佛能看穿人心似的。
窈窈心頭發虛，不敢對上他的目光，支支吾吾道：“我不抱軟軟一起睡的……”
說著她去抱男人胳膊撒嬌道：“先生、先生，窈窈都記住的啦！”
*
秦懷瑾準備啟程回皇城的前一晚上，窈窈哪都沒去，就賴在了他屋子裏。
穿著粉色寢衣的小姑娘剛沐浴完，鬢角碎發微濕，露出一張素面朝天的小臉，肌膚極白如羊乳，點點紅暈暈染在兩腮，看起來粉粉嫩嫩的，極為可口。
她蹲坐在軟毯上抱著渾身毛發雪白的貓兒，睜著濕漉漉的大眼睛無辜地看著坐在椅子上的男人。
秦懷瑾坐在床邊目光晦澀地看著玉雪可愛的小姑娘，聲音微啞：“乖，回去睡覺。”
現在天色已經不早了，今日窈窈就一直賴著不走像條小尾巴一樣黏著他，他對她的親近也十分歡喜。
只是沒想到到了晚上，沐浴過後本該去睡覺的人兒卻抱貓兒死皮賴臉地蹭進他屋裏來。
窈窈摸了摸軟軟毛茸茸的耳朵，搖搖頭道：“不要睡覺，窈窈要看著先生～”
小姑娘聲音軟軟糯糯的，但太黏人了，秦懷瑾痛並快樂著。
他嘆口氣，走到小姑娘面前坐下，兩人靠得很近，隔著軟軟，他伸手揉了揉她軟乎乎的頭發，黑眸溫柔，輕聲道：“明日我一定等你醒了再走，要讓你親自來送我，現在你回去乖乖睡覺，可好？”
窈窈嘟了嘟嘴，眼眶開始泛紅，她伸手抱住男人精壯的腰身，聲音哽咽：“窈窈不想先生走……”
寢衣輕薄，她滾燙的淚落到他胸口，燙得他心口一窒。
他頓了頓，撫上她粉嫩的臉頰，“窈窈乖，我們很快就會見面。”
他不說還好，一說窈窈哭得更厲害了。
於是一個在哭，一個在哄。
軟軟被兩人夾在中間，想跑也跑不掉，只能睜著藍澄澄的大眼睛好奇地看著兩人，毛蓬蓬的大尾巴在半空中搖啊搖。
秦懷瑾好不容易將人哄好了，就看到那根悠閑的大尾巴，他眸光一閃，大手提溜起軟軟將它丟在一邊。
軟軟頓時變成一團毛球，四腳朝天，它不開心地喵喵叫，四肢努力地蹬啊蹬終於翻過身來，它抖抖毛發，邁著輕盈的貓步跳走了。
它要去找它的鏟屎官要小魚幹，才不想留下來看兩人黏黏糊糊。
窈窈靠在男人懷裏，眼眶紅紅的，臉上淚痕清晰可見，瞧著便可憐巴巴的，她抽抽噎噎開口道：“可是我不想走，想陪著先生……”
秦懷瑾眸光一暗，摸了摸她細嫩泛紅的眼皮，似乎妥協了，“好，不走。”
燭光昏暗，尤其是當床幔放下後。
鼻翼裏全是男人身上的味道，熏得窈窈腦袋暈乎乎的，她躺在床上，身體僵硬得像躺在砧板上的魚。
不遠處那道身影翻了個身對著她，滾燙炙熱的吐息落到她臉上，“怎麽了？可是睡不著？”
太近了，但最主要的是兩人此時還躺在同一張床上，能同榻而眠的大多是夫妻，可是她同他，不僅不是夫妻，還是師生。
窈窈平躺著，小手攥著蓋在身上的錦被，心臟撲通撲通跳著，聽到男人的問話，她更是覺得臉上燒得厲害。
她搖搖頭，支支吾吾道：“沒有，我、我就是……”
不知道怎麽解釋，她又住了口，索性裝模作樣地閉上眼睛，叫嚷道：“我要睡覺啦！”
小騙子。
昏暗的燭光下，秦懷瑾看著明顯在裝睡眼皮還在明顯抖動的小姑娘，黑眸微閃。
“好，先生不吵你了，睡覺吧。”
說罷他便躺下，床鋪很大，但架不住他身高腿長，幾乎占了三分之一睡在裏側，為了避嫌，窈窈小小一團縮在床邊，似乎下一瞬就會被男人擠下床一般。
睡在外面還是窈窈自己強烈要求的，因為她睡眠極好，怕秦懷瑾又趁她熟睡的時候離開，她死活不肯睡在裏側。
無法，秦懷瑾只得答應她。
今晚，他們師生同榻而眠。
雖然一人一張被子，也相隔極遠。
兩人都對對方懷著不可告人的心思，但即使在夜晚也不敢將心思袒露，最後一人抱著滿是檀香味氣息的錦被，一人聞著身側隱隱傳過來的甜香，陷入香甜的夢鄉裏。
*
揚州城水系發達，大江大河眾多，去皇城走水路是最為方便快捷的。
這日是陰天，天色昏暗暗的，有一種還沒天亮的感覺，寒風呼嘯，但瀝水碼頭這裏已是人聲鼎沸，卸貨的大船一靠岸，呼啦就是一群擔夫上前做活。
就在這時，遠遠傳來一聲大吼，“大船來了！”
隨著這一聲大吼，碼頭上還沒搶到活的擔夫齊齊看過去，遠遠地便看見開闊水面上駛來一艘巨大無比的船只，就像一頭猙獰的巨獸破水而來，陰影覆壓周邊，見勢不妙的小船只連忙駛開，就怕撞上落得一個船毀人亡的下場。
“這是哪家商隊的船啊？好大……”
常年在碼頭做活的擔夫喃喃自語，就在這時，有人眼尖看見巨船上迎風獵獵的黑色旗幟。
“鎮？上面寫的是鎮字！”
“鎮字商號，我沒有聽說過啊？”
“對啊對啊，看著真是好生威風，也不知上面有多少貨？”
擔夫們竊竊私語，眼裏充滿期待。
等到巨船靠岸，他們爭著跑上去，“老爺，我力氣大，選我選我！”
突然一柄銳利泛著幽光的寶刀出鞘，“退下！”
不含感情冰冷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擔夫們這才註意到面前的“老爺”穿著飛魚服，腰配秋魚刀，身材高大身姿筆挺，像一柄出鞘的劍一樣鋒利尖銳。
這根本不是富貴老爺，而是官大人！
擔夫們後背冷汗直冒，連連告罪弓著腰離去。
待走遠再次打量面前的巨船時，才發現上面還站著好些穿著飛魚服腰配秋魚刀氣勢凜然的官人。
十步一人，還有瞭望臺，甚至好像還有炮臺……出過遠海的人暗中琢磨著。
誰也不敢靠近這裏，於是這裏便空出來好大一塊地方。
“指揮使，閑雜人等已驅散！”一名鎮撫衛登上四層樓船向坐在太師椅上一身黑紋飛魚服身形高大正伏桌寫信的男人拱手道。
聞言，男人擡起頭來，露出一張英俊如刀刻的面容，只是如此英俊的面容上，眉骨卻有一道猙獰疤痕 ，顯得有些兇，讓他看起來更加不怒自威。
他便是霍霆舟，帝王親自提拔起來的現任鎮撫司指揮使。
聽到手下回稟，他擱下筆起身，臉上帶了淡淡的笑容，“走罷，我等一同迎接主子回歸！”
只是在想到主子不喜興師動眾之後，他搖搖頭道：“罷了，就你隨我一同迎接主子即可。”
這位鎮撫衛沒想到自己會這麽幸運，情緒激動了幾分，“屬下遵命！”
說是迎接，其實也只是下船到岸上罷了。
巨船上的鎮撫衛還是各司其職，唯有霍霆舟領了一個鎮撫衛下來等著。
這個鎮撫衛年紀不大，名為邵逸，去年才進來的，剛好那會秦懷瑾已經下江南，他無緣得見。
因而這次被選中來迎接主子，他心中激動又忐忑，不由得詢問：“指揮使，屬下從未見過主子，不知……不知主子是怎樣的一個人？”
傳言終究是傳言，即將要面對主子，他覺得還是要詢問一下主子的親近之人，免得觸犯主子威嚴。
“哦？你說主子？”
“主子不僅長相俊美，英明神武，又有雄才武略。”
霍霆舟顯然也是極為崇拜秦懷瑾的，聞言微微頷首，臉上的笑意漸濃，話也多了些。
邵逸聽了更是一臉仰慕，還想打聽更多，恰好霍霆舟也樂意，他邊說邊擡頭，恰好看見對面街道站在一道穿著白袍身材高大的男人身影，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手臂上正掛著一個身形嬌小長得玉雪可愛的小姑娘。
他懶懶地看著，嘴裏還在說著：“主子上陣殺敵那會，曾創下一人殲滅一支數百人戰隊的戰績，為此敵人還給他起了個秦閻王的名號……”
邵逸還在聽著，等了一會還是沒有聽到指揮使的聲音，忍不住擡頭催促道：“指揮使，然後呢？主子他……”
然後呢？然後他想戳瞎自己雙眼，他難以置信地看著那個沖掛在自己臂彎上的小姑娘笑得一臉溫柔寵溺的男人。
這真的是他那個不茍言笑氣勢威嚴的主子？真的是那個讓敵軍聞風喪膽的秦閻王？
直到看到不遠處向他走來的高大健壯的漢子——洵北時，他確定了那個宛如被奪舍般的男人就是他最崇拜的主子。
但他還是無法接受，拉了拉洵北衣擺，小聲道：“大兄，主子旁邊那位是……”
洵北卻忍不住揶揄他，“怎麽？傳言鎮撫司掌握著整個大周朝所有情報，堂堂鎮撫司霍指揮使竟連這個都不知道？”
霍霆舟臉色微變，他怎麽會知道？敢打聽主子的情報，他不要命了？
洵北見他變了臉色，不再逗他，輕咳了咳道：“那是窈窈小姐，是主子收的學生……”
說到這裏他頓了頓，霍霆舟濃眉緊皺，主子竟這麽有閑情雅致教起了學生嗎？還是收的一個小姑娘。
不過他可管不了主子，就是……
他忍不住開口：“這小姑娘好大的福氣！”
“何止？”
洵北搖搖頭，沖他意味深長道：“窈窈小姐可是主子的小心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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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窈窈哭聲微歇, 眼裏還含著兩泡淚迷茫地過來，顯得有些滑稽。
尤其是她剛醒來就急吼吼跑過來, 頭發都沒來得及梳洗，頭頂幾根呆毛翹起，繡花鞋掉了一只，光滑潔白的小腳丫裸露著踩在冰冷的地磚上，粉嫩的腳趾蜷縮著，看起來真的是既可憐又好笑。
秦懷瑾也不嫌棄她眼淚鼻涕糊了滿臉，一邊掏出手帕仔細又輕柔地給她擦拭，一邊解釋道：“你父親任揚州縣令已期滿九年，我得到消息，明年必定會下詔書調任，屆時你等也會一同進皇城。”
窈窈眨巴著一雙濕漉漉的淚眼仰頭看著他，“我們？”
秦懷瑾撫了撫她頭頂的呆毛，搖搖頭輕聲道：“不是，詔書要明年才下達，但……”
他點了點她哭得泛紅的鼻頭, 黑眸含笑, “還是窈窈想與我一同先行？”
窈窈聽得暈乎乎的, 她抓住秦懷瑾的手，傻乎乎反問：“先生不走，而是我們一起走？”
秦懷瑾瞥見追雪拿著掉在地上的繡花鞋走了過來，拍了拍小迷糊的手, “嗯，擡腳。”
小迷糊聽話地擡起腳, 穿上鞋後她興奮地跺了跺腳，“啊啊太好啦！”
江泓終於看不下去, 上前給這個傻閨女敲了一栗子，“胡鬧！”
窈窈登時捂住腦殼一臉委屈地看著自家爹爹，小嘴癟了癟：“爹爹你打我……”
她說著就要去找楊婠寧告狀，楊婠寧拍了拍她的手，“你乖些，秦先生在皇城有事要忙，需得先行回去。”
不等窈窈開口，她又繼續道：“再過不久詔書下來，我們一家人自也會進皇城，屆時再相聚也不晚。”
江泓也在一邊開口：“我們一家人一直生活在揚州城，到了皇城人生地不熟的，還需秦先生來打點打點，你別添亂。”
窈窈嘟了嘟嘴，想說她才沒有添亂。
他瞥了悶悶不樂的小閨女一眼，涼涼道：“你若是現在隨秦先生離去，那你爹娘我們呢？”
沒良心的小東西，他疼她這麽多年，都比不上秦先生這個剛來一年的人嗎？他恨鐵不成鋼的。
被爹爹這樣看著，窈窈頓時有些不好意思，人也徹底清醒過來。
她連忙去抱好像吃了一缸醋的老父親，搖搖他胳膊，軟聲撒嬌著：“沒有沒有！”
“窈窈怎麽舍得拋下家人呢！窈窈最愛爹爹娘親大哥二哥姑母姑父沅沅安安啦！才舍不得離開你們！！”
她一張小嘴像抹了蜜一般說起甜言蜜語來，真叫人招架不住。
江泓原本繃著一張臉的，硬是被她哄得眉開眼笑的。
窈窈頓時松了一口氣，擡眼時恰好看見牽著安安的江沅沅正一臉猶豫地看著她。
“沅姐姐怎麽啦？”
江沅沅還沒開口，小不點安安搶先發話：“窈姐姐，伯伯調任去皇城，那我們呢？”
安安人小鬼大，蹬蹬跑到她腳邊抱住她大腿，眨巴著一雙葡萄大的眼睛可憐巴巴地看著她，“窈姐姐不帶上這麽可愛又聽話的安安嗎？”
窈窈聽著他稚嫩的話語，心中咯噔一下，忙擡頭去看江泓，急聲道：“爹爹，安安她們不隨跟我們一起去嗎？”
見三個小輩可憐巴巴地看著他，江泓瞬間哭笑不得，“誰說的？”
江沅沅一楞，率先詢問：“大伯你是什麽意思？”
江語嵐從後面走上前來伸手點了點大閨女的額頭，頗為嫌棄道：“你啊你，這魯莽的性子什麽時候能改掉？”
江沅沅被戳得捂住腦門，忍不住叫屈道：“我哪有魯莽了？”
還敢頂嘴？若不是她聽了一嘴就跑去跟妹妹說，害得妹妹哭成一個淚人就急吼吼跑過來，鬧得一場笑話。
江語嵐瞪了她一眼，將抱著窈窈撒嬌的安安拉過來，摸摸他的頭，才對幾人斬釘截鐵道：“我們是一家人，一家人當然得一起走！”
窈窈和江沅沅對視一眼，興奮地抱在一起，“太好啦！”
安安掙脫開江語嵐的手，也跑過去抱住兩個姐姐，“安安也抱！”
柳銘走到妻子背後拍了拍她，目光和煦地看著姐妹情深的兩個小姑娘，“我們沅安酒坊在哪開不是開？雖然我跟嵐嵐沒有把酒坊開遍大周的志向，但能去皇城開一家酒坊自也是求之不得的。”
說著他朝江泓一拱手，“日後說不得要仰仗大哥了？”
江泓如今可謂是意氣風發，聽到妹婿的話更是滿面春風，他親自扶柳銘起來，“一家人不說兩家話，花無百日紅，我們要互相扶持才是。”
兩人相視一笑，頗有惺惺相惜的意味。
那頭江伯麟終於找到機會，點了點窈窈亂糟糟的小腦袋，沖站在一旁的江伯麒擠眉弄眼道：“大哥你看，這像不像一頂雞窩？”
窈窈聽得頓時跳腳，“什麽雞窩？二哥你好壞！”
她伸手就要往江伯麟身上撓，小手亂揮張牙舞爪的。
江伯麟一邊避著，還一邊開口揶揄她，“我說的可是事實，誰讓你急匆匆就跑過來，也不梳洗一番。”
“愛哭鬼又哭鼻子嘍～”
還說，他還說！
窈窈羞極也惱極了，她根本不知道方才自己的形象有這麽不堪，被家人看到也就罷了，但先生在啊！
她頂著雞窩頭哭得鼻涕眼淚直流，鞋子還掉了一只，肯定很難看很醜！
而先生都看到了啊啊啊啊啊啊！
想著想著她又哭了起來，“嗚嗚……”
江伯麟將人惹哭了，登時慌了，手忙腳亂地給小姑娘擦眼淚，低聲下氣哄她，“二哥給你道歉，不該取笑你，二哥知錯了，就算我們窈窈頂著個雞窩頭，那也是全世界最可愛最漂亮的雞窩頭……好了，乖啦，等會二哥給你梳個漂亮的花苞頭，再戴上珍珠頭花可好？”
被他這麽一通哄，窈窈止住了哭泣，只是她有些嫌棄地看著江伯麟的大手，撅撅嘴，“你壞，才不要你！”
江伯麟頓時一臉無辜。
窈窈看著他，突然問道：“二哥，若是我們去了皇城，你的差事怎麽辦？還有大哥，大哥還要科舉呢。”
江伯麒給她擦了擦眼淚，道：“我？你不必擔心我，舅舅就在國子監，屆時我可入國子監繼續潛修。”
唯有江伯麟不同，只是他肯定是要同家人在一起的，於是他擺擺手，輕描淡寫道：“不幹了唄。”
自從當了捕快，每日不是忙著捉雞就是找貓，再則就是聽老婦人嘮嗑，他對這種平淡的生活也漸漸開始厭倦了。
捕快這個從前在他心中無比高大的形象開始崩塌，他感覺他想要的不該是這樣的。
只是他想要什麽樣的呢？他眼裏有些迷茫。
但車到山前必有路，總之到了皇城再看看唄，大不了繼續當捕快！
皇城也是有老百姓，所以總不能沒有捕快吧？
江伯麟便也把心裏的想法說了，窈窈頗為讚同地點點頭，她支持二哥。
兩兄妹在那嘀嘀咕咕的，洵北瞥了一眼，目光有些意味不明。
這小子當捕快還當上癮了？
他讓他去當捕快雖然有一部分原因是嫌他有些礙手礙腳，但也算得上一個歷練，待得他進皇城還想當一個悠閑的捕快，那定然是做夢！
呵呵，到時候就算他哭爹喊娘的也別想跳下他這條賊船。
江伯麟對自己先生的打算毫無所覺，還笑呵呵地同自己妹妹打鬧。
一時間江家氛圍溫馨，人人臉上洋溢著笑容，對未來的皇城生活充滿了憧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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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決定要回皇城，那定然就要收拾東西，但秦懷瑾也沒什麽可收拾的，他本身是來揚州城休養身子的，只是暫居，不是常住，所以東西並不多。
在這裏住了一年有餘，給自己添置的東西寥寥無幾，倒是一些明顯是給小姑娘用的東西比較多。
茶幾窗臺前隨處可見的花瓶盆栽、造型奇特新穎漂亮的擺件，又或散落在書桌上的一把象牙梳子、珍珠頭花、琉璃手串等等。
總之窈窈的印記隨處可見，她就如一顆花種落到他荒蕪的世界裏，為了讓花能在這片貧瘠的土壤盛開，他小心澆水施肥，終於，他荒蕪的世界盛開了燦爛五彩的花。
秦懷瑾轉身擁住了他親手澆灌出來的花。
跟在他身後走路的窈窈突然被抱住有些懵，“先生，我在問您什麽時候走呢？”
您怎麽不回答我，還突然轉身回頭抱住我呀？是不是很舍不得我呀～
窈窈心裏甜甜的，仰頭看著男人俊美的五官，臉有些熱，窈窈也很舍不得先生，但是爹爹娘親他們也很重要的喔～
晚點呀，晚點窈窈就去找您～
她踮起腳尖拍了拍男人肩膀，安撫道：“先生不用舍不得窈窈，窈窈很快就會去陪先生啦～”
秦懷瑾低頭看她，捏了捏她肉乎乎的小臉蛋，逗她 ，“那你呢？你舍得？”
窈窈頓時搖頭，“舍不得舍不得，窈窈舍不得先生……”
她抱住他，撅著小嘴道：“這次先生一定要給窈窈寫信！”
想起上次她孤零零地留在梧桐小院等先生，卻連一封信都等不到，她就忍不住感到心酸。
她松開男人的腰身，跺了跺腳，“上次您一封信都沒給我送，害我一直擔心，先生您好壞！”
她開始翻舊賬，秦懷瑾終於體會到什麽叫搬起磚頭來砸到自己腳的感覺了。
不得已他連連向氣鼓鼓的小姑娘保證，“這次我一定給窈窈寫信，每日一封。”
他摸了摸她腦袋，微微彎腰直視小姑娘水汪汪的大眼睛，“可還滿意？”
窈窈皺了皺小鼻子，咳了咳，“還成趴～”
她嘴上說著還勉強的話，嘴角卻高高翹起，眉眼彎彎的，早就被哄好了。
秦懷瑾忍不住莞爾，拍拍她腦袋，同她說道：“這院子會一直留著，一些不重要的東西便留在這，我會安排人來打掃，你日後若是有空便過來自己玩。”
“還有，你那丫鬟還沒回來，我留下追雪讓她服侍你，你乖些，不論去哪裏都要帶上追雪。”
他仔細囑咐著，像極了要遠行的老父親。
“還有軟軟也會留下陪你，它親近你，可讓它好好陪你，但你記住，晚上不許抱著它上床睡覺！”
窈窈一直在點頭，聽到這裏驀地睜大眼，先生怎麽知道的！？
秦懷瑾看著她，一雙黑眸仿佛能看穿人心似的。
窈窈心頭發虛，不敢對上他的目光，支支吾吾道：“我不抱軟軟一起睡的……”
說著她去抱男人胳膊撒嬌道：“先生、先生，窈窈都記住的啦！”
*
秦懷瑾準備啟程回皇城的前一晚上，窈窈哪都沒去，就賴在了他屋子裏。
穿著粉色寢衣的小姑娘剛沐浴完，鬢角碎發微濕，露出一張素面朝天的小臉，肌膚極白如羊乳，點點紅暈暈染在兩腮，看起來粉粉嫩嫩的，極為可口。
她蹲坐在軟毯上抱著渾身毛發雪白的貓兒，睜著濕漉漉的大眼睛無辜地看著坐在椅子上的男人。
秦懷瑾坐在床邊目光晦澀地看著玉雪可愛的小姑娘，聲音微啞：“乖，回去睡覺。”
現在天色已經不早了，今日窈窈就一直賴著不走像條小尾巴一樣黏著他，他對她的親近也十分歡喜。
只是沒想到到了晚上，沐浴過後本該去睡覺的人兒卻抱貓兒死皮賴臉地蹭進他屋裏來。
窈窈摸了摸軟軟毛茸茸的耳朵，搖搖頭道：“不要睡覺，窈窈要看著先生～”
小姑娘聲音軟軟糯糯的，但太黏人了，秦懷瑾痛並快樂著。
他嘆口氣，走到小姑娘面前坐下，兩人靠得很近，隔著軟軟，他伸手揉了揉她軟乎乎的頭發，黑眸溫柔，輕聲道：“明日我一定等你醒了再走，要讓你親自來送我，現在你回去乖乖睡覺，可好？”
窈窈嘟了嘟嘴，眼眶開始泛紅，她伸手抱住男人精壯的腰身，聲音哽咽：“窈窈不想先生走……”
寢衣輕薄，她滾燙的淚落到他胸口，燙得他心口一窒。
他頓了頓，撫上她粉嫩的臉頰，“窈窈乖，我們很快就會見面。”
他不說還好，一說窈窈哭得更厲害了。
於是一個在哭，一個在哄。
軟軟被兩人夾在中間，想跑也跑不掉，只能睜著藍澄澄的大眼睛好奇地看著兩人，毛蓬蓬的大尾巴在半空中搖啊搖。
秦懷瑾好不容易將人哄好了，就看到那根悠閑的大尾巴，他眸光一閃，大手提溜起軟軟將它丟在一邊。
軟軟頓時變成一團毛球，四腳朝天，它不開心地喵喵叫，四肢努力地蹬啊蹬終於翻過身來，它抖抖毛發，邁著輕盈的貓步跳走了。
它要去找它的鏟屎官要小魚幹，才不想留下來看兩人黏黏糊糊。
窈窈靠在男人懷裏，眼眶紅紅的，臉上淚痕清晰可見，瞧著便可憐巴巴的，她抽抽噎噎開口道：“可是我不想走，想陪著先生……”
秦懷瑾眸光一暗，摸了摸她細嫩泛紅的眼皮，似乎妥協了，“好，不走。”
燭光昏暗，尤其是當床幔放下後。
鼻翼裏全是男人身上的味道，熏得窈窈腦袋暈乎乎的，她躺在床上，身體僵硬得像躺在砧板上的魚。
不遠處那道身影翻了個身對著她，滾燙炙熱的吐息落到她臉上，“怎麽了？可是睡不著？”
太近了，但最主要的是兩人此時還躺在同一張床上，能同榻而眠的大多是夫妻，可是她同他，不僅不是夫妻，還是師生。
窈窈平躺著，小手攥著蓋在身上的錦被，心臟撲通撲通跳著，聽到男人的問話，她更是覺得臉上燒得厲害。
她搖搖頭，支支吾吾道：“沒有，我、我就是……”
不知道怎麽解釋，她又住了口，索性裝模作樣地閉上眼睛，叫嚷道：“我要睡覺啦！”
小騙子。
昏暗的燭光下，秦懷瑾看著明顯在裝睡眼皮還在明顯抖動的小姑娘，黑眸微閃。
“好，先生不吵你了，睡覺吧。”
說罷他便躺下，床鋪很大，但架不住他身高腿長，幾乎占了三分之一睡在裏側，為了避嫌，窈窈小小一團縮在床邊，似乎下一瞬就會被男人擠下床一般。
睡在外面還是窈窈自己強烈要求的，因為她睡眠極好，怕秦懷瑾又趁她熟睡的時候離開，她死活不肯睡在裏側。
無法，秦懷瑾只得答應她。
今晚，他們師生同榻而眠。
雖然一人一張被子，也相隔極遠。
兩人都對對方懷著不可告人的心思，但即使在夜晚也不敢將心思袒露，最後一人抱著滿是檀香味氣息的錦被，一人聞著身側隱隱傳過來的甜香，陷入香甜的夢鄉裏。
*
揚州城水系發達，大江大河眾多，去皇城走水路是最為方便快捷的。
這日是陰天，天色昏暗暗的，有一種還沒天亮的感覺，寒風呼嘯，但瀝水碼頭這裏已是人聲鼎沸，卸貨的大船一靠岸，呼啦就是一群擔夫上前做活。
就在這時，遠遠傳來一聲大吼，“大船來了！”
隨著這一聲大吼，碼頭上還沒搶到活的擔夫齊齊看過去，遠遠地便看見開闊水面上駛來一艘巨大無比的船只，就像一頭猙獰的巨獸破水而來，陰影覆壓周邊，見勢不妙的小船只連忙駛開，就怕撞上落得一個船毀人亡的下場。
“這是哪家商隊的船啊？好大……”
常年在碼頭做活的擔夫喃喃自語，就在這時，有人眼尖看見巨船上迎風獵獵的黑色旗幟。
“鎮？上面寫的是鎮字！”
“鎮字商號，我沒有聽說過啊？”
“對啊對啊，看著真是好生威風，也不知上面有多少貨？”
擔夫們竊竊私語，眼裏充滿期待。
等到巨船靠岸，他們爭著跑上去，“老爺，我力氣大，選我選我！”
突然一柄銳利泛著幽光的寶刀出鞘，“退下！”
不含感情冰冷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擔夫們這才註意到面前的“老爺”穿著飛魚服，腰配秋魚刀，身材高大身姿筆挺，像一柄出鞘的劍一樣鋒利尖銳。
這根本不是富貴老爺，而是官大人！
擔夫們後背冷汗直冒，連連告罪弓著腰離去。
待走遠再次打量面前的巨船時，才發現上面還站著好些穿著飛魚服腰配秋魚刀氣勢凜然的官人。
十步一人，還有瞭望臺，甚至好像還有炮臺……出過遠海的人暗中琢磨著。
誰也不敢靠近這裏，於是這裏便空出來好大一塊地方。
“指揮使，閑雜人等已驅散！”一名鎮撫衛登上四層樓船向坐在太師椅上一身黑紋飛魚服身形高大正伏桌寫信的男人拱手道。
聞言，男人擡起頭來，露出一張英俊如刀刻的面容，只是如此英俊的面容上，眉骨卻有一道猙獰疤痕 ，顯得有些兇，讓他看起來更加不怒自威。
他便是霍霆舟，帝王親自提拔起來的現任鎮撫司指揮使。
聽到手下回稟，他擱下筆起身，臉上帶了淡淡的笑容，“走罷，我等一同迎接主子回歸！”
只是在想到主子不喜興師動眾之後，他搖搖頭道：“罷了，就你隨我一同迎接主子即可。”
這位鎮撫衛沒想到自己會這麽幸運，情緒激動了幾分，“屬下遵命！”
說是迎接，其實也只是下船到岸上罷了。
巨船上的鎮撫衛還是各司其職，唯有霍霆舟領了一個鎮撫衛下來等著。
這個鎮撫衛年紀不大，名為邵逸，去年才進來的，剛好那會秦懷瑾已經下江南，他無緣得見。
因而這次被選中來迎接主子，他心中激動又忐忑，不由得詢問：“指揮使，屬下從未見過主子，不知……不知主子是怎樣的一個人？”
傳言終究是傳言，即將要面對主子，他覺得還是要詢問一下主子的親近之人，免得觸犯主子威嚴。
“哦？你說主子？”
“主子不僅長相俊美，英明神武，又有雄才武略。”
霍霆舟顯然也是極為崇拜秦懷瑾的，聞言微微頷首，臉上的笑意漸濃，話也多了些。
邵逸聽了更是一臉仰慕，還想打聽更多，恰好霍霆舟也樂意，他邊說邊擡頭，恰好看見對面街道站在一道穿著白袍身材高大的男人身影，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手臂上正掛著一個身形嬌小長得玉雪可愛的小姑娘。
他懶懶地看著，嘴裏還在說著：“主子上陣殺敵那會，曾創下一人殲滅一支數百人戰隊的戰績，為此敵人還給他起了個秦閻王的名號……”
邵逸還在聽著，等了一會還是沒有聽到指揮使的聲音，忍不住擡頭催促道：“指揮使，然後呢？主子他……”
然後呢？然後他想戳瞎自己雙眼，他難以置信地看著那個沖掛在自己臂彎上的小姑娘笑得一臉溫柔寵溺的男人。
這真的是他那個不茍言笑氣勢威嚴的主子？真的是那個讓敵軍聞風喪膽的秦閻王？
直到看到不遠處向他走來的高大健壯的漢子——洵北時，他確定了那個宛如被奪舍般的男人就是他最崇拜的主子。
但他還是無法接受，拉了拉洵北衣擺，小聲道：“大兄，主子旁邊那位是……”
洵北卻忍不住揶揄他，“怎麽？傳言鎮撫司掌握著整個大周朝所有情報，堂堂鎮撫司霍指揮使竟連這個都不知道？”
霍霆舟臉色微變，他怎麽會知道？敢打聽主子的情報，他不要命了？
洵北見他變了臉色，不再逗他，輕咳了咳道：“那是窈窈小姐，是主子收的學生……”
說到這裏他頓了頓，霍霆舟濃眉緊皺，主子竟這麽有閑情雅致教起了學生嗎？還是收的一個小姑娘。
不過他可管不了主子，就是……
他忍不住開口：“這小姑娘好大的福氣！”
“何止？”
洵北搖搖頭，沖他意味深長道：“窈窈小姐可是主子的小心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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